飛天小笨鯨

我跟她說我覺得媽媽是很有福氣的人，總是犧牲奉獻，充滿善意與服務精神，不怕自己受傷，也要勇於付出愛。相較於我的退縮，真的應該好好跟她看齊。也因為她能內在充滿愛，所以身邊才會有不離不棄的親友支持關心。以前總覺得自己家庭很單純平凡，既無令人稱羨的光鮮亮麗，也沒有遊歷四方寬廣豐富的閱歷，而我自己除了出國，大多數的時間都跟家人相處，也很少有年少輕狂在外勇闖探險，當時也感到不那麼自由，朝夕相處也不免種種衝突，所以我跟她說很抱歉我不是那麼聽話的孩子。但是過去能有那麼多陪伴相處的時光，對我來說也是種幸福，即使是那些很平淡微小的，一起聚餐、一起吐苦水相互鼓勵又或是閒聊心情、一起兜風、一起看表演、一起看漫畫等。

昨晚我念去年(豬年)給她的賀年卡上說「很謝謝媽媽灌溉我的精神世界，讓我能優游在美好的藝術世界，更開拓了我終身的熱情」。我當時念到這裡又忍不住哭了，今天又跟她說了我們過去一起觀看國光劇團、無垢舞蹈劇場、如夢之夢、崑曲、新古典舞團等表演，記得當時彼此為能接近那些精彩的演出和藝術感到興高采烈，還有能一起看漫畫討論畫風、劇情意義的母親也是很獨特吧，不管學琴、學畫、學戲曲、學語言、買書、買唱片等，都二話不說的大力支持，雖然我大多半途而廢，一事無成，卻都感謝能有這些過程體驗。有時我胡亂寫些心得，那些沒人想看的文章，媽媽都還會仔細看過，幫我校對出錯字。恍然發覺媽媽那麼投資我的精神世界，讓我沒有拘束地在精神世界探索，我不也是充滿自由嗎？這些微小平淡地陪伴不也是種幸福嗎？我真的很感恩能擁有這些。

喃喃自語想說的心裡話時，母親不時有睜開眼睛，特別是我忍不住流下眼淚時，感覺努力張開眼睛看著我，臨走前又跟她說我愛她，過去的我總說不出口，但我很感謝這三天我跟她說愛她感謝她，她竟然都有回應說也愛我和感謝我。我也很感謝爸爸和哥哥被我拖下水也來跟媽媽告白。離開時看到媽媽稍稍露出難得的笑容。

晚上睡前給媽媽放了原住民的音樂，我們都很喜歡原住民的樂舞，記得2012年一起觀賞角頭音樂的跨界旗艦計畫《拉麥可》，當時母親看完好開心還說原住民的音樂和舞蹈有神奇的力量，能讓人忘掉煩憂，在現代社會更應該多多推廣，納入普及教育。我去年帶回桑梅絹的專輯，還對我說從以前就很喜歡她的歌聲。我放了幾首桑梅絹的歌曲，講了在台灣週的趣事與還有桑老師親自解說歌謠古調背後的故事與意義，放了桑布伊的音樂，「快樂搖擺」，輕輕哼唱「溫暖的光」，我非常喜歡這首歌，溫柔而有力的曲調，彷彿感受和暖的流光傾瀉於心，讓人想跳舞，以前分享給母親時也說好喜歡，但是回說聽了幾十遍還是不會唱，為什麼我不懂意思還會唱呢？ 我當時笑著說因為我聽幾百遍呀！希望美麗而深邃的原住民音樂能有魔法，消除病痛，帶來治癒。能帶來彩色斑斕的美夢。

感謝最辛勞的父親，這一年來隨身照護陪伴母親，打點一切，親眼看著種種變化，面對巨大的身心挑戰，思慮周全地守護大家，總是能感受到用行動付出最堅實的愛，看著我流淚還要哽咽安慰我「人生就是減少遺憾的過程，我們只要有盡力就好，不可能沒有遺憾」。父母都是為他人著想的個性，希望他能多多保重。也感謝哥哥過去一年周末都會陪伴媽媽至少出門走走，買買東西，在緊急時刻有力支援，細膩觀察媽媽的需求。

還有感謝身邊朋友、同事的關心問候，給了溫暖的力量。回想2017年發現媽媽生病，2018年治療穩定後，開始搬家，不久出國，出去後發現爸爸生病，開始治療，到年底趨穩定，2019年大家又有各自的挑戰，然後年底得以回台團聚還能去淡水小遊，買了我的與媽媽的新衣服，共聚聊天。前兩週意識障礙前還能一起吃美味蛋糕，互相打氣。也感謝老天的安排與保佑。讓我們有相聚傾訴的珍貴時光。

雖然流了不少淚，但懷著感恩之心的過年。

P.S. 原本今年不想畫賀年卡，覺得沒靈感又好累，沒有完成的自信，但不管成品如何，母親總是最期待的人，總是不斷鼓勵，也慶幸今年能回應她心中小小的期待，畫幾隻小老鼠一起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