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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福英在寫回憶錄時已經八十四歲,在距離自己父親離世又過了六十多年,中間經歷了丈夫經商失敗,夫婦四處旅行了五年,隨著公公到歐洲療養六年,終於用此形式實踐了從前的夢想。1931年回到中國,憑著語言能力獲得第一份工作,在王正廷領導的外交部當聯絡官三年,結識了漢學家戴文達 J. J. L. Duyvendak),後返回協助家族企業,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為阻止日本人的入侵,調查拆毀自己父親及榕軒伯父建造的鐵路。人在台灣的林景仁去了滿州國擔任滿州國外交部歐美科科長,1940年因肺癌病逝新京(長春),張福英再也沒見過丈夫,也沒能參加喪禮。戰爭結束後因共產黨掌權,張福英回到了棉蘭,而林家隨著國民黨前往台灣。晚年面臨獨子離世,自己的母親活到了高壽九十三歲,遊遍各地返回印尼棉蘭,在寧靜安好之中書寫回憶。

 

         這本回憶錄補足從前被正史忽略南洋移民的歷史,這些離鄉背井打拚華人的命運,在歐洲、日本殖民勢力、南洋本土與外來的社群、清朝的傾覆、中國革命與內戰等交織出複雜流動國族文化認同,恐怕不能用現今的國族認同衡量,需要用更寬廣的角度去理解。這些海外華人的奮鬥史也值得更多關注,這些華人移工大多是不識字的,只從家鄉帶一點錢,在新國度的菸草園工作,待遇處境極為惡劣,就連華人都叫他們「豬仔」,這種合同工實質上就是債務奴隸。在不平等的條件下,如作者父親能翻轉命運爬至上層的人,甚至還能聘用起白人的華人著實非常不易,但也可能更多數的平凡人被淹沒在歷史之中吧。

 

         由於作者本人及林景仁都可算是上流階級,所以她所描繪當時富貴人家日常,如吃穿用度、宴會、建築、交遊等,當像是進入大觀園般,就算是看慣五光十色的現代人也會對那浮華講究嘖嘖稱奇。但作者並沒有誇耀之意,只是用很樸實的語氣去描述該階層人士的生活,比如說這些遍布各地的華人的政商網絡是如何綿密地交織在一起,又或是用貴重的物質表達證明情意,這些對我來說都覺得很新鮮,很有意思。

 

         不過最令我喜愛的還是溫婉細膩的筆觸,彷彿藉著這些文字我也同她感受充往事溫情。也不禁感慨人世間的無常,就算是擁有人人稱羨的財富權力,仍有不少遺憾與不圓滿,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與人生,大家不過都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罷了。我很喜歡她後記寫的這段:

 

從父親過世那年到今天,還有很多我珍惜的回憶。雖然由衷希望能將這些文字細細形諸文字,但今年我已經八十四歲─時光曾經盛情款待過我,可是現在已經不站在我這一邊了。短短一個章節,要怎麼捕捉六十年來的種種細節變化呢?文字充其量,只會是我心中這些真實人物的影子而已….

 

         這些回憶不是真實,或可說是真實的倒影,多麼美的比喻呀。有可能作者寫書時已經是飽富圓融智慧的年紀,也可能她本身溫厚個性使然,所以可以感受出寫出來的回憶帶著溫暖的色調,即便是那些晦暗的挫折痛苦,也寫得相當含蓄。雖然書中沒著墨,但我太好奇為什麼張福英跑去中華民國外交部工作,自己的丈夫跑去滿州國的外交部任職,所以查了一下夫妻分居的原因。但若單看這本回憶錄,只留下了夫妻相濡以沫的互動點滴。

 

即使故事看起來是那樣的溫柔又趣味橫生,精彩故事的背後可能更多的是不為人知的辛苦,她卻用對往事充滿情意的眼略過了。《娘惹回憶錄》的故事能讓人重新品味人生,從中體會善良的人性,如何面對命運隨遇而安,用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生命的際遇。

 

什麼是幸福的人生?或許就是自己覺得幸福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最後很感謝接觸新南向政策的機緣,兩年前從台灣文學館親切的承辦人收到此書,當時才剛譯成中文版,中文版文字流暢優美,看完書真有種想去書中景點遊歷的衝動,也很遺憾錯過了才剛結束的「娘惹浮生特展」,現在只能先讀一讀台灣文學館的踏查出國報告望梅止渴。此外開始好奇林景仁的作品,那些描寫南洋的文字《摩達山漫草》、《天池草》,希望有機會拜讀。

 

 

文學南向擴展計畫-臺灣與印尼、馬來西亞的文學交流

https://report.nat.gov.tw/ReportFront/PageSystem/reportFileDownload/C10701656/001

Introduction to the Works of Queeny Chang

https://www.persee.fr/doc/arch_0044-8613_1982_num_24_1_1780

林景仁詩集

https://www.nmtl.gov.tw/publicationmore_149_417.html

臺文館推古典文學的南洋旅行 新展覽湧動娘惹情思

https://www.nmtl.gov.tw/information_121_104239.html

Ancient customs and traditions of China (English) Unknown Binding – 1979

https://www.amazon.com/Ancient-customs-traditions-China-Queeny/dp/B0007BZ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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