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看電影不是那麼容易流淚的,卻在此次王童的影展中流了好幾次眼淚。無論是「台灣近代三部曲」《稻草人》、《香蕉天堂》、《無言的山丘》或是《紅柿子》都讓人觸動不已。很喜歡電影中呈現的時代感,不僅是電影故事講述日治時期的底層台灣百姓、外省移民來台的歷史,電影自身80-90年代的風格與關心議題更是見證創作者所處時代的紀錄,我們看著上一輩的人講述上上一輩的故事,即使是訴說同樣的歷史,不同時代在說故事的同時也留下了當時的痕跡,而這對歷史時間感的認知是相當重要的。也讓我想起了在讀《人類文明的黎明與黃昏》(青柳正規)提到在漫長悠遠的時間軸對事物產生共鳴或思考,才能對未來產生感受及構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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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1987)以戲謔的方式講述在日本殖民時期的台灣佃農在面對戰爭、階級的卑微無力,人物的悲慘境遇及營造出的喜感更凸顯了諷刺。《稻草人》使用純正的國語對白、偶爾穿插台灣腔國語、日語,與現實不符是讓觀眾會略感違和之處,但其實是與當時電影政策規定要講一半國語才有資格競逐金馬獎有關,其後《無言的山丘》(1992)同樣是日治時期的故事,便無此問題得以用台語、日語來詮釋。另外李道明教授提到王童像是連結台灣新浪潮電影的橋梁,既以開放態度接受現代主義及外國電影的表現手法,同時保有師承傳統電影的影響。可以看出電影創作所受到的侷限或是養分都反映了當時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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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香蕉天堂》(1989)講述外省人流離遷徙、頂替身分討生活的故事,以黑色幽默訴説戰爭與白色恐怖的殘酷,乍看荒謬搞笑之下實則藏有難以傾訴的悲苦。好幾處印象深刻,例如得勝在高興、悲憤甚至在精神失常後總不自覺得唱著軍歌,細思他年紀輕輕從軍,戰爭形塑了他整個人,就連要抒發情緒莫說是透過語言文字,就隨意哼唱也只能跟戰爭有關,細思讓人顫慄。另一幕,晚年門栓與頂替假身分的父親透過越洋電話相會,情緒激動只能叨絮著「你辛苦了」,門閂全然忘了自己是冒牌貨哭喊「孩兒不孝」,就像是哭訴那一代人的共同悲苦,經此一後門閂變得失魂落魄。這一段讓我想到《這一夜,誰來說相聲?》(1989)中「四郎探母」的段子,雖然這段相聲抖得包袱趣味橫生,我到現在都還能背出其中段落,卻同樣體現了外省人被迫離散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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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曲《無言的山丘》(1992)顯得更為成熟,也少了前兩部曲的詼諧橋段。《無言的山丘》的時代以1920年代日治時期台灣九份金瓜石淘金為背景。講述了懷有淘金夢礦工受到殖民者剝削壓迫的故事,除此也包含種族、性別、階級的議題,電影中有許多象徵與對比,許多細節值得玩味。礦坑幽暗又艱苦的環境就像是他們看不見天日的命運。電影將九份拍得很美,襯托著故事人物悲悽的境遇。

 

《紅柿子》(1996)是根據王童追憶孩提時代,因戰亂流轉來台的大家庭面對物資匱乏、失意挫敗的挑戰,透過韌性與智慧經營出踏實平凡的生活。同樣帶入大時代的背景,但這部電影以家庭為中心,開朗的老奶奶充滿生命力支持著全家,一家子互相扶持日常互動的景象,看了叫人心窩發暖。《紅柿子》觸發對家庭與親情的共鳴,想起上一輩為了孩子是多麼付出拚命,這樣的深情與恩澤隨著年紀增長越發領悟。

 

這幾部電影刻劃的純樸的人情味也勾起了一些上一代口中的記憶。想起母親也曾說祖父母過去即使物質條件不豐裕也曾照顧過一位榮民,彼此建立特殊的感情。也願意對無親無故的人伸出援手。對照人情疏離的現今,恐怕很難想像為什麼人與人之間會有那麼單純的善良信任。此外,透過電影也看到古早時期的台灣,對照今昔的差異也很有意思,像是學校的牆壁、寫作業的本子、書法帖、公文封等似乎都還保有一點過去的痕跡。

 

很感謝看了這些好電影,再次喚起了對電影與歷史的熱情,也深深覺得藝術能開闊眼界及培養同理心,讓我們更寬容謙卑地面對不同的時代與人群。

 

 

 

「台灣月香港藝術中心──日出而作・日入而思:王童電影回顧展」

https://hkac.org.hk/calendar_detail/?u=fceok5OtK_4

 

王童七日談:導演與影評人的對談手記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90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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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很好,竟然在趕去看電影的路上又看見台灣月電車!

能在開頭和結尾都看到,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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